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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in 2】Eye to the soul (上)

来膜拜神文,和天才大大~

Rhaw Shoo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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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l in 2】Eye to The Soul (上) 

【All in 2】Eye to The Soul (下) 


    Samaritan的资料库中有一份Shaw的完整档案,里面提到了她对于刑讯远超大多数精英特工的承受能力。但有一件事档案中没有提到:在相当程度上,对于刑讯,Shaw并不需要忍受,而是享受。

    当然,来自Greer的刑讯力度超出了她可以享受的程度。但Shaw不曾打算提醒Greer,作为一个第二轴人格障碍患者,身体受到的折磨通过神经传导到大脑带来的痛苦感觉是她所欢迎的,这有助于她保持更加清醒的意识,在不该说的事情上闭紧嘴巴,同时还可以奚落对手给自己找点乐趣。

    这让Greer和他的手下们在对Shaw的审讯中走了不少弯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除了刑讯手段不断推陈出新,他们一直在做无用功。

    在两个月里第十七次将Shaw从濒死的边缘抢救回来之后,Samaritan发出了新的指令,调整了对她的审讯方式。

    Shaw随即发现每天用在自己身上花样翻新的刑讯手段被大大精简,只余下一个最简单的套餐:脑部电击加药剂注射。

    然而正是这个最简单的套餐让她第一次产生了真正的危机感。

    她无法分辨那是什么药剂,大概是Samaritan的新科研成果。但她决定将之命名为“黏糊糊的骗子”。这该死的玩意儿在脑部被电击之后紧跟着进入体内可以成功地搅浑她引以为傲的清醒意识,让她的思维开始变得迟钝,甚至失真。

     Shaw在发现这一点之后就干脆地打定主意做一个称职的哑巴,以避免在脑袋不够灵光时说出不该说的话。虽然不得不放弃开口奚落对手的娱乐方式有些可惜,但将全部精力用于数清楚自己究竟得到了多少份套餐的款待能给她带来一个不错的新乐趣:和曾经受过巴比妥酸盐加安非他明套餐款待的Root竞赛。

     Shaw可以保证自己享受的这份套餐要比Root那份酷多了。

     在数到第三十九份套餐,确信自己在质量和数量上都绝对超过了Root的纪录之后,Shaw有些可惜地决定放弃计数这唯一的娱乐,鉴于她仅存的精力已经不足以支持她同时做两件事。

     真丢脸,在放弃计数前Shaw遗憾地想,她本来最擅长多任务处理,而现在她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努力不让自己闭上眼睛。Shaw不知道这个想法是怎么来的,但她很肯定闭眼就意味着Samaritan成功地入侵了她的大脑。

     说实话这不太好受,毕竟天花板上的手术灯过于明亮,以至于有些晃眼,Shaw忍不住眨了下眼睛。

     然后她就看到Root的身影出现在光晕中,带着一贯的调笑:“想我了吗?”

     Shaw不自觉地睁大了眼睛。

     好极了,她开始出现幻觉。

     Shaw很想翻个白眼,可最终没有这样做。她得尽可能减少不必要的精力消耗,专注于提醒自己把意识留在现实里。

     Greer在观察室里看着眼前的显示屏微笑起来,诺大的显示屏里只有Shaw一只眼睛的特写,这让她瞳孔的的些微放大和缩小都暴露得非常明显。

     显示屏旁的其他仪器设备上面显示着Shaw的各种生理指标数据,在过去的一分钟里,其中一些指标经历了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非常正常,但对Shaw来说绝对算大起大落的变化。     

     “这和Shaw之前的生理反应很不同。”Lambert站在Greer身后,若有所思地说道,“看起来的确有些变化发生了,正如Samaritan所预测的那样。”

     “真可惜,就在我准备相信她真的是个机器人的时候。”Martine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微笑,在他身边补充道,“我很好奇她以为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些比现实更有吸引力的东西。”Greer将视线从眼前的屏幕投到镜墙后手术台上的Shaw身上,脸上挂起莫测高深的微笑,“欢迎来到幻觉世界,亲爱的Sameen。”

     

     Shaw发现自己处在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奇妙的境地,即便是对她而言。

     她轻松地挣脱了绑缚手脚脖颈的镣铐,跳下手术台放倒室内的医生和打手,身体状态像她最健康最巅峰时一样好。她步履轻盈地走向门口,不抱希望地尝试着推了下,那扇本来需要指纹验证的厚重钢门却就这么开了。

     跨过那扇门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什么都没有。Shaw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房间也消失了。整个空间只有她一个人。

     再转回头,她面前多了一个清秀的小男孩。

     Shaw之前没有见过这个小男孩,但很清楚他的基本资料:Gabriel Hayward,十岁,社保号码后四位1021,无犯罪记录,Samaritan代言人,Root某种意义上的同行,可惜不同路。

     小男孩正用不符合他年纪的审视眼神抬头看着她,沉稳地说道:“很高兴终于可以跟你面对面,Agent Shaw。不得不说,你有一点超出我的预期,但只有一点。这可以理解,你毕竟还是人类,真遗憾。”

     Shaw翻了个白眼,对小男孩摇摇头叹了口气,说道:“Gabriel,回到你爸爸妈妈身边去,做个小天才该做的事,比如赢得个国际象棋冠军什么的,那比做上帝代言人要无趣,但至少不需要被拉到我的幻觉里念些奇怪的台词。”

     小男孩不为所动,冷静地说道:“所以你知道这是幻觉?”

     “而你的出现提醒了我这是谁的功劳。”Shaw再次翻了个白眼,“你的任务完成了,可以消失了。”

     随着她话音落地,小男孩果然倏地消失了。    

     “有意思。”眼前的景象让Shaw若有所思地说道。她低头嫌弃地看了看自己那身说不清是囚服还是病号服的丑衣服,“既然这是我的幻觉,那么至少可以按我的心意来。”

     意料之中地,她在眨眼间换了一身最符合心意的黑色行动装束。

     Shaw满意地点了点头:“再来点玩具吧。”

     眼前瞬间出现一排长长的枪架,让Shaw的嘴角勾起一丝弧度。她随手取下一把手枪在手中玩弄,自言自语道:“看来幻觉也不全是坏事。”

     “我记得你并不喜欢Double Tap,Sam。”她耳边突然响起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带着Root标志式的调情意味。

     Shaw猛地转身朝向声音的主人,额头差点撞上对方高挺的鼻尖。

     她后退一步,抬起头没好气地说道:“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这得问你,Sameen。”Root微笑地着看着她说道,“这可是你的幻觉。”在“你的”这个词上,她加了刻意的重音。

     Shaw愣了一下。没错,这是她的幻觉。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掌中的手枪,昂贵而不实用的Double Tap。这绝对是Root的品味,而不是她自己的。

    “原来你这么想我,亲爱的。”Root附在她耳边调笑着轻轻说道。

    “你不应该出现。”Shaw恼火地抽开身。

    “为什么不?”Root假装委屈地皱了皱鼻子,“你更愿意看见别人?”

    “考虑到我的处境,任何人我都不想见,”Shaw生气地说道,“特别是你。”

    “可以理解,考虑到你那可爱的保护欲。”Root微笑地说道,接着变得严肃起来:“那么你真的应该想一想,Sameen,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面前?”

    Shaw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Root只会在面对真正重要的事情时露出这样严肃的神色。

    “想一想,Shaw,好好想一想。”Root伸出双手用力抓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你的幻觉里?”

    Shaw愣愣地将视线顺着Root抓住自己胳膊的手移到她的手臂,再上移到她的肩部,记起自己曾经将一颗子弹射向那里,而那是她最后一次看见Root使用Double Tap这款手枪。

    她和Root偶尔也会交流对枪械的使用心得,有一次提到过Double Tap。对于这款手枪,Shaw并没有什么好感,一次只能发射两发子弹,没有弹匣,换子弹时容易卡壳,而且难于控制射击精度。但抛开这些,这款手枪小巧的外形很适合Root纤细修长的手掌握住。

    “它倒是挺适合你。”Shaw记得自己曾经用讽刺的语气对Root这么说过,在一次为处理相关号码行动做火力准备的时候。

    Root当时只是微微一笑,拿起一把可以连发15发子弹的Glock 19朝她晃晃:“曾经适合,现在我需要更实用些的,毕竟这次要面对的不是Harold。”

    那之后她们再没有提过Double Tap。

    Shaw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些,也不知道这是不是Root要自己想起的事情。

    “你在正确的轨道上,Sameen。”Root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微笑着说道,“再努力想一想。”

    “你知道,一点小提示会很有帮助。”Shaw挫败地揉了揉眉心。

    “所有我能说的就是,我是你的幻觉,Sameen。”Root看着她温柔地说道,“我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你认为我会说的。”

    “而有些话我认为你不会说。”Shaw喃喃自语。

    “但你早就知道了。”Root微笑着说道。

     Shaw倏地一惊。

     关于Double Tap,Root永远不会说,而她早就知道的是,那次Root并没有说出放弃它的真正理由。这款手枪就像黑色指甲油一样,是Root的标志,她不会只因为容弹量就放弃自己的标志。她不再使用Double Tap是因为这款手枪没有缓冲器,后坐力非常大,已经不再适合肩部受伤之后的Root。

    Shaw深深吸了口气,抬起头看向Root说道:“我从没有为此说过抱歉。”

    “而我也从没有为此说过谢谢,所以我猜我们扯平了。”Root微笑着说道,“但我出现不是为了听你说抱歉,Sameen。”

    “不,你只是为了提醒我别再次做出需要抱歉的事。”Shaw冷静的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恼火,“该死的黏糊糊的骗子在引诱我喜欢上幻觉里随心所欲的滋味。”

    “这才是我的女孩。”Root欣慰地说道。

    Shaw翻了个白眼,有些生硬地说道:“我欠你一个人情。”

    “不需要感谢我,亲爱的。还记得吗,我只是你的幻觉。”Root微笑着说道,“顺便提一句,很荣幸成为你的心灵之锚。”

    “别自作多情。”Shaw再次翻了个白眼,然后在Root含笑的眼神下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吧,你勉强算是个警报器。”

    “任何你需要我的时候,Sameen。”Root微笑着说道,然后消失在Shaw眼前。

    Shaw沉默地看着她消失的所在,开始一字一句仔细回忆自己刚刚跟Root的对话。

    “别担心,Shaw,你没有喊出她的名字。”Reese低沉的声音从枪架的另一端传来,“Samaritan不会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我没有担心这个。”Shaw翻了个白眼。

    “没必要嘴硬,Shaw。”Reese向她走过来,“我只是你的幻觉,记得吗?”

    Shaw再度翻了个白眼:“多谢提醒。”

    “不用客气。”Reese随手从架上取了一挺狙击枪掂了掂,满意地说道,“看起来幻觉有时候也不坏。”

    Shaw神色一凛,抓起手边最近的一把冲锋枪指向Reese。

    “嘿,放轻松。”Reese连忙高举双手,“那句话只是对你品味的善意称赞,Shaw。”

    “抱歉。”Shaw讽刺地说道,并没有放下手中的冲锋枪,“我现在对这种话有点敏感。”

    “好吧,让我们重新来过。”Reese无奈地说道,“幻觉很糟糕,Shaw,但这挺巴雷特真的不坏。”

    Shaw终于不再用枪口指向Reese,面无表情地说道:“你来干什么?”

    “陪陪你,你看起来有点需要这个。”Reese耸耸肩,“我知道我不是Root,但总算是你的搭档。”

    “从何时开始我会需要人陪?”Shaw嘲讽地说道。

    Reese嘴角浮出一丝笑意:“所以你没有否认Root是不同的。”

    Shaw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如果你没什么有用的话说,最好现在就给我消失。”

    “但我没有消失,不是吗?”Reese微笑着说道,“你需要我陪你聊聊天,Shaw,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出现。”

    “从不知道你是这么好的谈话对象。”Shaw讽刺地说道,“那么我们聊什么?”

    “你此刻心底的不安。”Reese的神色变得严肃,“鉴于你刚刚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困境。”

    “我已经被困在幻觉里。”Shaw嘲讽地说道,“还有什么困境能比这更糟糕?”

    “悖论困境。”Reese低沉地说道,“你最想保护的人,恰恰是你最需要的人。”

    Shaw在沉默了几秒钟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再一次的,多谢提醒,现在你可以消失了。”

    “一个过来人的小建议,Shaw,在我消失之前,”Reese微笑着说道,“Root不是你的困境,她是你力量的来源。”

    

    Reese在说完那句话之后就消失了。Shaw立在原地,做好了凭空再冒出一个人的准备。然而这一次她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出现。

    终于清静了。Shaw撇了下嘴角,开始思考自己目前的处境。

    坏消息是,她处在幻觉里。而好消息是,她知道自己处在幻觉里。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样的状态能维持多久。当她再也分不清自己身处现实还是幻觉的时候,就是Samaritan成功撬开她嘴巴的时候。

    “嘿,不管是谁,帮个忙。”Shaw抬头对着什么也没有的上空说道,“当我开始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提醒我结果自己。”

    “乐意帮忙,但我很怀疑可行性,Shaw。”一个低沉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

    Shaw猛地转身,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

    “Hersh。”Shaw翻了个白眼,“当然是你。”

    “不得不说,你有点令我失望,Shaw。”Hersh摇摇头,“自杀,真的吗?我应该把你训练得更好。”

    “我没打算现在就自杀。”Shaw耸耸肩,“只是总要准备个B计划,你教我的。”

    “那么你的A计划是什么?”Hersh挑眉问道。

    “也是你教我的。”Shaw嘴角勾起一丝弧度,“运用一切资源,藏匿,休整,等待,然后反击。”

    “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Shaw。”Hersh死板的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微笑。

    Shaw嘴角的弧度放大了些:“顺便提一句,我知道这么说有点逊,可是,Hersh,你死得像个真正的英雄。”

    “只是运气好。”Hersh老脸上划过一闪即逝的红晕。

    这个发现让Shaw难得地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竟然会害羞?”

    Hersh尴尬而恼火地说道:“我在你心目中就是这样的人,Shaw?”

    “抱歉,Hersh。”Shaw干咳着努力让自己恢复面无表情的状态,“我也是刚刚才发现这一点。这都是幻觉的错,你知道的。”

    Hersh哼了一声。

    “让我们回到正事上。”Shaw尽量让自己严肃起来,“有任何建议吗,关于A计划?”

    “我所知道的都已经教给你了,Shaw,你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Hersh恢复了平静,低沉地说道,“但是我的确有几个忠告给你。”

    他严肃的态度让Shaw彻底恢复了特工的冷静,点头说道:“我在听。”

    “第一个忠告,和我们在海军陆战队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忠告一样。Shaw,特工没有像英雄一样死去的权利,你的使命是完成任务,哪怕这需要你像条狗一样活着。”

    “你知道我有第二轴人格障碍,Hersh。”Shaw平静地说道,“我没有可笑的英雄或尊严情结,这不是问题,如果这是你所担心的话。”

    “很好。”Hersh点点头,“因为我的第二个忠告就是,好好利用你的人格障碍。”

    Shaw有些疑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Hersh微微一笑:“得了吧,Shaw,你和我都知道你的所谓人格障碍究竟是怎么回事,没必要对我撒谎。记得吗,我只是你的幻觉。”

    “介意解释得更清楚一点吗?”Shaw皱起眉头。

    “非常好。”Hersh并不回答,却满意地微笑,“继续保持,这样Samaritan才会相信你真的什么都不在意。”

    “好吧。”Shaw翻了个白眼,“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Hersh,但我竟然明白了你的意思。不管这听起来有多奇怪。”

    “而第三个忠告就是,管好自己的嘴巴,Shaw,别再叫我的名字。”Hersh接着说道,“或者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唯一我会叫你名字的原因是你已经死了。”Shaw耸耸肩,“你也没有家人朋友,我不会再给你带来任何麻烦。”

    “非常正确,你只会说出死人的名字。”Hersh严肃地说道,“然而当Samaritan发现这一点时,你认为会发生什么事?”

    Shaw倏地一惊。如果Samaritan发现了这一点,也就发现了她还有清醒的意识,而这是她最后的底牌。

    “我很感激你的提醒。”Shaw真诚地说道。

    “不用谢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是你自己。”Hersh低沉地说道,“你是我最好的学生,Shaw,直到现在你做得还算不错,继续保持,别让我面上无光。”

    “你知道我的任务完成率是百分百。”Shaw勾起嘴角,“而我无意破坏这个完美的纪录。”

    “我一直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Hersh回以微笑,“现在,让我们来谈谈你的B计划。我是说,关于可行性的问题,如何判断你是否真的已经搞不清楚状况?”

    Shaw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面无表情地说道:“很简单,我会给你一个启动B计划的关键词。”

    “而当然你现在不能说出这个关键词。”Hersh皱眉说道,“这可有点麻烦,Shaw,猜谜从来不是我的强项。”

    “别担心,你全部所需要的只是一点计算机入门知识。”Shaw嘴角勾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听说过开放式操作系统的超级管理员权限吗?”

    Hersh带着一脸原来如此的微妙表情消失在Shaw的白眼中。

    Shaw轻轻吐出一口气。

    她的医学知识足够她判断自己在陷入幻觉前的身体状况,如果此刻她在现实中有说话,也只能是勉强翕动嘴唇,并没有能力清晰吐字,哪怕最好的读唇专家也需要时间才能分辨出她说的只言片语。而Samaritan如果打算对她的脑前额叶做些深层次研究,同样也需要时间收集基础数据,毕竟这是她第一次陷入幻觉。

    所以现在的坏消息是,她很快就会陷入更大的麻烦;而好消息是,她还有一点缓冲的时间。

    “你的乐观精神真迷人,亲爱的。”Root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侧方,双手抚上她的双肩,愉快地说道。

    Shaw有些恼火:“我没有迷失在幻觉里,你不需要出现。”

    “这可由不得我,亲爱的。”Root耸耸肩,“记得吗?我只是......”

    “我的幻觉。”Shaw翻了个白眼截下她的话,“为什么每个人出现都一定要讲这句台词,真是逊爆了。”

    “你知道原因,Sameen。”Root微笑着说道,“说真的,你打算就一直这么站着吗?鉴于你此刻需要的显然是陪伴而非警报,我大概不会很快消失。那么我们至少可以让自己过得稍微舒服些。”

    Shaw再次翻了个白眼,但一张看起来非常舒服的双人床却在同时出现在两人面前。

    “喔,亲爱的,你让我有点意外。”Root半真半假地惊讶,“你想要的原来是这种陪伴?我还以为你是打算跟我商量你的A计划。”

    “我不是那个意思。”Shaw迅速地说道,感觉自己的脸在以可见的速度烧红,而双人床在同时变成了双人沙发。

    “你真可爱,亲爱的。”Root愉快地捧住她的脸颊在上面亲了一口,“可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在我面前掩饰,真的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我只是你的幻觉。”

    Shaw愣了一下,然后震惊地瞪视着她。

    “收起你那副惊讶的样子,Sam。”Root优雅地翻了个白眼,“你期待我这样做很久了。”

    Shaw只是牢牢注视着她,一言不发。

    Root说得没错,她不应该惊讶于这个亲昵的面颊吻,对此她唯一不确定的是,这究竟是她认知中Root会做的事,还是只是她自己的幻想。

    Shaw震惊是为了另外一件事,Root的话提醒了她。

    Root一再地说,“我只是你的幻觉”,逊爆了的台词。

    Root还说她应该知道为什么,这句逊爆了的台词却人人出场必备。

    只除了她最早看见的Samaritan代言人,那个小男孩。只有他没有说出这句逊爆了却人人必备的出场台词。

    “该死的。”Shaw狠狠诅咒了一声,粗暴地一把抓起Root的衣领拉近两人的距离,重重亲吻上她的嘴唇,然后用力把她推开,就像在证交所的地下电梯间那次一样。

    “你必须消失。”Shaw不容置疑地说道,带着一点点遗憾,目送满脸不解与惊惶的Root消失在自己眼前, 她本来期待两人之间的第二个吻能在一个事态没那么紧急的情况下发生。

    当然还是有好消息的,这只是幻觉。

    Shaw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Root一定爱死了她的乐观精神。


    Shaw环顾了一下四周,整个白茫茫的空间里再次只剩下她自己一个人,陪着她的还有一排长长的枪架,以及一台很舒服的双人沙发。

    Shaw走到沙发边坐下,仔细思考起自己的A计划。

    藏匿,休整,等待,反击。

    然而她过往对这些步骤的丰富经验,在眼前状况下却没什么参考价值。现在她需要藏匿的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思想和感觉。

    可一个人如何才能对自己的大脑藏匿这些?

    “该死的。”Shaw再次狠狠诅咒出声,端起手中的冲锋枪,发泄式地一口气打光了一整匣子弹。

    然后她愣了一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走到了枪架这边,按排列顺序把所有的手枪型号拆卸重装了一遍,刚刚拿起第一把冲锋枪。

    “我很惊讶你会为此苦恼,Shaw,鉴于你一直很擅长忽略那些东西。”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这时响了起来,让Shaw愕然转头,看见自己作为靛蓝五号时期的搭档Cole出现在枪架的另一侧,正透过枪支间的缝隙向她微笑,“你从第一天就知道我对你的感觉,不是吗?然而当我终于说出口时,你竟然感到震惊。”

    Shaw皱了下眉,决定当作自己没有看见他,这是目前她能想到的关于藏匿的唯一办法。

    她低头专心拆卸起手中的MP5。

    “瞧,就像现在这样。”Cole耸了耸肩,“当然我能理解,毕竟你不知道我究竟是你自己的幻觉还是Samaritan的傀儡。这种情况下,你手中那支MP5比我值得信任得多。”

    Shaw将全部的心神投入手中的操作,对耳边的声音充耳不闻。

    “可是,Shaw,我真的只是你的幻觉。”Cole轻轻叹了口气,“如果你不给我注意力,我就不会存在。”

    这句话之后,过了很久也没再听到Cole的声音,Shaw才重新抬头,发现他真的不见了。

    Shaw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刚刚出现的地方,把“谢了,搭档”这句话咽了回去,嘴角同时勾起一丝弧度。

    关于藏匿,她有了一个不错的计划。

    

    在确认Shaw陷入幻觉的24小时之后,Greer再次回到观察室,向一直值守在那里的Lambert开口问道:“Ms.Shaw的情况如何?”

    “仪器显示她的脑皮层活动在最初经历了异常活跃的15分钟,之后变得非常有规律,每隔四十五分钟就会周期性重复一次同样的波动,一直保持至今。”Lambert沉稳地答道,同时递给Greer一张字条,“这是迄今我们从她口中得到的全部收获。”

    Greer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中的字条,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第一行是一个人名,Hersh;第二行是海军陆战队的拉丁语信条Semper Fi,永远忠诚。

    “这就是你的全部所得?”跟在Greer身后走进来的Martine嘴角浮出一丝不屑。

    “至少我在过去24小时内的收获比某人花了两个月的收获要大。”Lambert不卑不亢地反击,然后向Greer解释,“她的唇部翕动幅度过于微弱,这些是在她多次重复之后我们的读唇专家才能予以确认。”

    “很有趣。”Greer脸上浮出一个令人难以捉摸的神色,“在与The Machine小队共事近两年,并为他们付出如此大代价之后,Ms.Shaw却只对昔日的特工和士兵生涯如此念念不忘。”

    “您在说我们需要重新评估她和The Machine小队的关系吗?”Lambert试探着问道。

    “这有点过于匆忙,毕竟我们并不清楚她在幻觉中都看见了什么。”Greer摇摇头,微笑着说道,“但好消息是,从现在起,她的幻觉世界将由Samaritan主导。”

    “非常高兴听到这个消息。”Lambert恭敬地表示自己的愉悦,“我可以为此做什么?”

    “Samaritan下达了对于Shaw的最新指令。”Greer平静地说道,“停止刑讯,开始对她进行康复治疗。”

    Lambert和Martine双双愣住:“什么?”

    “Samaritan要求她恢复到靛蓝五号时期的健康状况。”Greer微笑着说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我们将迎来一位新伙伴。”

    晚些时候,在一个没有摄像头的阴影区域搭档出任务时,Lambert先开口提起了这件事:“你能想象和Shaw成为同事吗?”

    “当然,她会是个比你更好的搭档。”Martine讽刺地说道,“能力比你强,却没有你废话多。”

    “我对你的评价持保留态度,但我的确有点期待与她共事。”Lambert微笑着说道,“鉴于她已经证明了自己拥有你所不具备的美德,愿意为保护同伴不惜一切。”

    “你真的认为她会投向我们?”Martine冷冷地说道。

    “我个人表示怀疑,可Samaritan从不会错。”Lambert耸了耸肩,“考虑到Shaw的健康现状,她要完全恢复靛蓝五号时期的状态还需要一段相当长的时间,而显然Samaritan有足够的把握在这段时间里征服她。”

    

    Shaw弯下腰,双手撑住膝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汗水一滴滴从额前滴落到地面。她刚刚一口气完成了六个训练科目。海军陆战队的魔鬼体能训练能让最有想象力的人都失去思考的力气。

    Samaritan的小男孩代言人却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她面前。

    “永远忠诚,你的训练口号很有意思,Agent Shaw。”他双手负在背后,用不符合年纪的平静语气看着Shaw说道。

    Shaw从被汗水打湿的发绺缝隙间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回答。她此刻粗重急促的呼吸还没有恢复可以说话的频率,就算可以好好说话,她也不打算理他。

    “问题是,谁拥有你的忠诚?谁值得你的忠诚?谁又需要你的忠诚?”小男孩继续说道,语气平静而冷酷,“抛弃你的医学?抛弃你的海军陆战队?抛弃你的ISA?还是抛弃你的The Machine?”

    

    Root在成为The Machine的交互界面之前就使用过很多的身份,几乎每个身份在完成使命之后就会被她彻底抛弃,只有一个例外,就是心理医生图灵。图灵医生在完成了她引诱出上帝之父的使命之后,仍然留下了一个可以接收信件的电子邮箱。

    Root当然知道这是很有风险的一件事。但是无论如何,她做不到像惯常一样下手将图灵在这个世界上的痕迹彻底抹去,这个身份对她来说有着特别的意义。也因此,她对The Machine有着特别的感激,在Samaritan上线,众人不得不隐藏身份匿于地下,为了生存挣扎的时候,The Machine仍然愿意付出额外的努力为她保留这个邮箱,尽管她并没有这样要求。

    在与Finch辩论,坚定地认为The Machine在乎他们的时候,这个邮箱是支持她信念的最有力证据;而在The Machine一遍又一遍地重复“STOP”,要她停止寻找Shaw的时候,这个邮箱则是她最终没有违背命令的唯一理由。

    正是这个邮箱给她带来了关于Shaw的最新线索,一封推广某心理治疗新药的广告邮件。

    在广告中,这款新药被描述得非常神奇,服下它能让病人排除各种杂念的干扰,直面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真正地做到“忠于我心”——这款新药的名字。

    Root原本不会在意一封垃圾广告邮件,但就在她看见这封邮件之前的几个小时,她刚刚从有着警察身份的Reese那里听说,纽约的地下毒品市场刚刚出现了一种全新的致幻剂,在无聊的有钱人中非常受追捧。这款致幻剂被命名为“做自己”,因其可以让人在幻觉中无拘无束地全情释放自己,带来最梦幻的享受,却不会对人体产生真正的危害,故而价格极其昂贵。

    Root花了两秒钟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然后花了两天拿到两种样品,没有通过The Machine找到可靠的地方进行检验之后验证了她的判断:“忠于我心”和“做自己”有着共同的核心成分。

    在检验结果出来后,Root不得不电晕那位有着生物医学博士学位的临时检验员,才能阻止他留下样品继续研究的狂热冲动,鉴于在他看来,这“绝对是划时代的杰作,如果纯度能够提高的话,这会是最好的吐真剂,真正意义上的吐真剂!”

    在那之后,Root又花了两周,验证了自己最初的直觉:无论是“忠于我心”还是“做自己”,核心成分的最初来源都只有一个,Samaritan。

    付出挨了一颗子弹的代价,Root带着一盒高纯度的样品回到了安全屋,草草取出子弹包扎好伤口之后,她将自己放躺在床上。两周不曾有过真正的休息让她疲惫至极,闭上眼睛却无论如何睡不着。

    中弹的疼痛感觉钻心地清晰,而比这更清晰的是耳边那位检验员无法抑制的惊叹。

    Root缓缓睁开双眼,凝视着眼前的黑暗。

    距离证交所地下室那个撕心裂肺的晚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Samaritan至今仍然没能找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如果Shaw还活着,她不止在咬紧牙关忍受折磨,更在咬紧牙关继续保护着他们,在他们已经放弃寻找她之后。

    而Root坚信,Shaw还活着。直觉告诉她,这款吐真剂之所以问世,至少有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撬开Shaw的嘴。

    “我是如此为你骄傲,Sameen。”她微笑着低声说道,两行泪水悄悄顺着眼角滑落到枕上。

    她坐起身,伸手打开灯,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写字台,上面躺着那盒高纯度样品,里面装着十二支“真正意义上的吐真剂”。

    她中了枪,伤口很痛,房间里也没有第二种麻醉剂。

    而且她真的很想知道那位临时检验员的感叹究竟是否太夸张。根据“忠于我心”和“做自己”流入市面的时间判断,哪怕只是一天一支,Shaw也绝对已经承受了不止一盒药剂的注射,而他们这几个人仍然还好好地活在Samaritan的视线之外。

     


    海军陆战队的魔鬼体能训练能让最有想象力的人失去胡思乱想的力气,而被迫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应付体能达到极限所带来的不适上。

    然而Shaw发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竟然还有心思去吐槽眼前那个阴魂不散的小男孩。

    这已经是Samaritan代言人第十三遍在提起The Machine时使用“伪善”这个词,并认为Shaw应该完全赞同他的观点,因为她正是被伪善的TM所蒙蔽,才会傻乎乎地主动牺牲自己,从而保全对TM来说更重要的那几个人。

    Shaw从来没见过这么烦人而幼稚的上帝,一刻不停地在她耳边唠唠叨叨,试图说服她诚实面对自己的内心,承认他是比TM更好的效忠对象,就好像这两者之间有个天然的等号一样。

    这真是太他妈的可笑了。

    可很快Shaw就发现,原来事情还可以变得更加他妈的可笑。

    她的眼前,小男孩的身边,又多出了一个人,Root。

    “我知道你不希望看见我,但是The Machine需要我替她传达一句话。”Root有些不情愿地对她说道,“她的确使用过你,但决定权一直在你自己手中。”

    Shaw翻了个白眼。

    看在上帝的份上,她不认为自己伟大到值得两个人工智能上帝同时派出代言人在自己面前争宠,哪怕是在幻觉里。

    所以眼前的景象只有一个解释,她已经开始失去对这场幻觉的主导权。

    “别担心,现在的我仍然只是你的幻觉。”Root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脸上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可是,我不敢相信自己会这么说,Sameen,别再相信你看到和听到的一切,尤其,别再相信我。”

    Root说完这句话就消失了,而Shaw在同时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即眼前一黑。

    再次睁开双眼时,Shaw很是花了点时间才搞清楚自己的处境。头顶是手术灯,身下是手术台,镣铐绑缚住她的手脚脖颈,除了眨眼,她没有控制自己身体其他部位的能力。

    终于回到现实,这让Shaw在心里松了口气,然而在同时,尽管深知这有多么不明智,她仍然难免有一点点怀念幻觉中可以一口气完成六组体能训练科目的自己。

    “很抱歉将你从美妙的幻觉中唤醒,亲爱的Sameen。”Greer那张满是皱纹的老脸在这时映入她的眼帘,“但我有个重要的消息告诉你。”

    Shaw眨了下眼睛,这是她能做出的最接近翻白眼的动作。

    “我的一些手下在几个小时前遇到了Ms.Groves。”Greer微笑着说道,“看起来她仍然没有放弃寻找你的努力。很令人感动,不是吗?我是说,Samaritan向他们所有人都发出了邀请,可只有Ms.Groves最终赴约。”

    Shaw再次眨了下眼睛,庆幸于自己除此之外无力做出任何其他举动。

    “非常遗憾,我的人没能将她带回来跟你作伴。”Greer继续说道,“但无论如何,我很高兴她接受了我们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

    Shaw第三次眨了下眼睛,这回Greer毫不费力地阅读出她的意思。

    “不用紧张,你已经提前体验过那份礼物的美妙了。”他愉快地说道,“有些人或许会把它称作吐真剂,但我认为将它与硫酸妥钠之流相提并论是对它的侮辱,事实上,Samaritan将之命名为‘真相’。鉴于人类是如此的虚伪,Samaritan希望它能帮助人们从谎言中解脱出来。”

    Shaw用尽全身的力气翻出一个成功的白眼。

    这是她迄今为止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黏糊糊的骗子等于真相。

    “不用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Ms.Shaw。”Greer微笑着说道,“对自己诚实一些,你就会承认它名副其实。”

    Shaw干脆闭上了眼睛。

    Greer没有说大话。她记得自己在幻觉中所看到,所听到,所说出,所做出的一切,很清楚其中有多少是自己心底真实想法或者潜意识的某种映射。

    但她是个实用主义者,向Greer承认他说得对并不能让她所面临的糟糕局面有任何改善。

    “你可以装作听不到这个问题,亲爱的Sameen。”Greer嘴角牵起一个高深莫测的弧度,在转身离开前说道,“但我非常好奇,你认为当Ms.Groves发现‘真相’所具备的魔力时,她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直到这一刻之前,Shaw都可以自信地宣称,Samaritan用在她身上的所有手段并没有产生真正的效果。哪怕是被Samaritan侵入她的大脑,她仍可以在幻觉中沉着应对,靠将注意力专注于体能训练从而成功地藏匿真正重要的信息。

    然而Greer的这句话却像一个跗骨的诅咒,让她从听到的那一刻起就无法摆脱它对自己思绪的困扰,无论她多么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投向任何其他的事情,却总会不自觉地回到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上来。

    直到“真相”再一次通过注射针管进入她的体内。

    很快,Shaw再次轻松地挣脱镣铐跳下手术台,跨出手术室的大门,然后发现眼前不再是一片白茫茫的虚空世界,有街道,有楼房,有路人,有汽车,一切和记忆中日常的纽约街头毫无二致。

    Shaw感到有点意外,但也只有一点,嘴角浮起一丝嘲讽的笑意。她不认为自己有如此详尽写实的幻想能力,即便有,这也决不是她的风格。这只能是Samaritan的手笔。

    

    Root有些艰难地下床走到写字台旁,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探向桌上的那盒样品。

    在她的指尖接触到样品盒的前一瞬,一旁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Root犹豫了片刻,那只手最终还是转了个方向,拿起手机。手机屏幕上出现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新信息:STOP。

    显然,The Machine预判出了她的下一步行动,在要求她停止这样做。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Root愣了一下,然后爆发了无法抑制的委屈和怒火。

    她的上帝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却又如此的不近人情。

    她猛地扭头看向笔记本电脑的摄像头,讽刺地质问:“为什么要停止,因为这和寻找Shaw一样是不明智的举动?”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上出现新信息:YES。

    “但你得知道,我毕竟不是你,你不能要求一个错误代码永远做出正确的决定。”Root讽刺地说道,扔下手机,从样品盒里取出一支药剂,准备好注射针管,“作为一个可悲的人类,我有权利偶尔做出一些蠢事。”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但Root没兴趣再看它一眼。

    “只一个晚上,好吗?我真的需要点帮助以熬过这个夜晚。我保证,天亮之后你仍将拥有一个完美的交互界面。”她将针管扎入自己的上臂,把注射器推进到底,低声说道,不确定自己究竟在讽刺还是哀求,“或者至少有助于你决定我是否还配有这个荣幸,毕竟这据说是最好的吐真剂。”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右耳里安静了很多天的人工耳蜗中突然有了动静。

    药剂的效果很快让Root感到眩晕,但还是毫不费力地辨别出耳中长短相间的滴答声是摩斯代码,TM坚持要她看手机。

    她有些奇怪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然后怔住了。

    屏幕上最近一条信息并不是她以为的又一个“Stop”,而是“Sorry”。

    而她的右耳里在同时响起久违的电子合成声:“I Count On You。”

    Root难以自控地感到自己的鼻尖和眼眶同时一酸。

    “放轻松,只是一个晚上,OK?”她努力用戏谑的口吻说道,“别试图让我感到内疚。”

    The Machine在她耳中沉寂了片刻,随即再度响起电子合成声:“So Does Shaw。”

    Root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然后疯狂地在胸腔里奔腾起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的上帝刚刚告诉她,Shaw也需要她。

    这是The Machine第一次明确表示,Shaw还活着。

    然而吐真剂的作用已经开始显现,Root知道自己用不着一分钟就会失去清醒,尽管她此刻最想做的事是冲出门去寻找Shaw。

    最好的强心剂加最好的吐真剂,这个套餐可比巴比妥酸盐加安非他明酷多了。Root心中产生一种古怪的幽默感。

    “你简直比Control还恶劣。”她勉强微笑着给了摄像头一个嗔怪的眼神,彻底放弃了抑制泪水流出眼眶的企图,然后用仅存的一点清醒意识努力维持平衡,艰难地将自己挪回床边。

    “我全部所要求的不过是一个晚上的放纵,你却以此来惩罚我。”在放任自己陷入昏睡之前,她喃喃地叹息,“多么残忍。”    


    Shaw站在街头看着人来人往,过于真实的景象反而讽刺地令她感到有些恍惚。她用力闭了闭眼,提醒自己这一切只是幻觉。

    再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杯饮料,而右耳的通讯器里传来Cole的调侃:“你确定他不只是在偷瞄你吗?你这会儿可没带防毒面具,Shaw。”

    Shaw愣了下,下意识地抬头,看见穿着黑色大衣的Reese正在街道的另一边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眼前的场景毫不费力地与记忆重合,Shaw记起这是她第一次看见Reese,正在处理相关号码的她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成了无关号码,成为Reese的工作对象。

    这是她和TM小队的第一次交集。

    Shaw抬头看了看街角的摄像头,嘴角浮出一丝嘲讽的笑意。她想她大概知道了Samaritan想干什么。

    耳边在这时传来Cole幽幽的叹息: “如果TM当时吐出的信息能够多一些,或许我就不用为救你而死。”

    Shaw嘴角扬起的弧度在瞬间凝固。

    现在她确定Samaritan在玩什么把戏了,而该死的是,这毫无帮助。

    

    Root恢复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办公桌前,耳机中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有一个能力强大的特工逃走,她知道是我们干掉了她的搭档,还想同样杀了她。而她可能还掌握着足以危机我们整个项目安全的信息。”

    Root忍不住微笑起来,轻易接受了自己所处的场景。为了寻找TM的下落,她化身成为议员秘书,正通过窃听从自己老板的口中第一次得知Shaw的存在。

    “Shaw是我们最好的特工,我亲自训练的她。”耳机里传来Hersh的声音,“你找不到她的,除非她自愿被找到。”

    Root从桌前站起,迅速收拾起随身物品准备离开,她迫不及待与Shaw的重逢,哦不,第一次见面。

    

    Shaw端着冲锋枪守在窗前,为正在从笔记本电脑里搜寻信息的Cole望风。

    转过身,把Cole按趴在地,向门外射击。Shaw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她可以在幻觉里让Cole死得晚一些。

    然而她动不了,无论如何努力,她都动不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Shaw越来越焦急。她用尽全身力气试图转身,或者至少开口警告Cole,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被困在自己的身体里面,背对着Cole,直到听到他大喊一声:“Shaw!”

    “不!”

    Shaw愤怒地低吼。她终于能说,也能动了,却都已经太晚。Cole已经扑上来用自己的身体替她挡住了扫射的子弹。

    临死前,Cole湛蓝的眼睛最后一次绽放出神采,对她微笑地说道:“我只想当你的英雄。”

    Shaw无言地看着他阖眼逝去,奇异地因为绝望而冷静了下来。

    “这种感觉糟透了,不是吗?”代言Samaritan的小男孩在这时出现在她身边,叹息着说道。

    Shaw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并没有看他。

    “无论你想干什么,多杀死一次Cole都对你的计划并无好处。”在与小男孩擦肩而过时,她冷酷地说道。

    “我完全同意你,所以接下来一切都将随着你的心意进行。”小男孩在她背后愉快地说道,“而在有了眼前的对比之后,我相信你将更珍惜这个宝贵的机会。”

    Shaw用全部的意志力控制住自己转身向他打光所有子弹的冲动。那样做于事无补,而只会泄露自己防线已经出现裂缝的秘密。

    

    Root没有食言。在从一个长长的梦境中醒来之后,她仍然是The Machine最完美的交互界面,每天从沙沙的电流声中接收指示,从电话噪音声中获取自己的新身份,从广告中解密地图和信息,像个不需要休息的机器人一样穿梭于Samaritan看不到的世界,为逃亡中的上帝及其小队争取一线生机,以及更重要的,翻盘的机会。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Shaw的电话。

    “Root,你在吗?是我,我需要你的帮助。我......”

    只需要一句没有说完的话,Root在这些日子里勉强维持的脆弱冷静就被彻底打破。她走上天台,用赌命的方式逼迫The Machine吐露出Shaw的所在,然后把自己和Finch都送入了Samaritan的虎口,接着眼睁睁看着The Machine以自己为代价换回了他们的生命。

    而现在,他们这边有三个人,两支冲锋枪,一位蜷缩在手提箱里奄奄一息的上帝。对面则是整队火力强大的Samaritan特工。

    Root没有时间感到自责,或者绝望。她和并肩挡在Finch身前的Reese对视了一眼,毫不费力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三人全部逃生的几率是零。Finch必须活下来让The Machine重生,所以他们两人之间,要有一个人留下断后,另一个人保护Finch逃走。

    留下的那个人活下来的几率也是零,而Reese在无言地和她争夺这个资格。唯一他们还没有这样做的原因,是需要取得对方的同意以配合彼此的行动。

    两人交替用火力掩护彼此,带着Finch隐蔽到一台汽车掩体后。

    “没有必要争论,John。”Root在更换弹匣的短暂间隙里冷静地说道,“Harry需要有人能确保他的安全,而Shaw并没有来得及教会我特工的全部技能。”

    “那正是为什么我不认为你有能力拖住他们足够久。”Reese低沉地说道,“而我也不具备你的能力,Root,帮助Harold复活The Machine是最重要的事,在这件事上你比我有用得多。”

    直到这时Finch才从对话中听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我不会接受任何人再因为我而牺牲。”Finch的声音有些颤抖,却异常坚定,“John,Samantha,请不要这样做,你们两个都是。”

    “现在不是时候,Harold。”Reesed低沉地说道。

    Root迅速地接下他未出口的下半句:“很抱歉,Harry,但我们没空处理你的良心危机。”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站起,却在身体探出掩体的前一刻被Reese伸出腿绊翻在地。当她爬起身时,Reese已经走出掩体开始扫射,将自己整个人暴露在对面的火力前。

    “没有时间浪费了,带Harold走!现在!”Reese低吼道,用自己高大的身躯充当另两人撤退线路上的移动屏障。

    Root知道他穿了防弹衣,但考虑到敌人的强大火力,这并不能帮助他太久。

    “我们走!”她一把拽起不情愿的Finch,从咬紧的牙关中吐露出不知是威胁还是哀求的字句,“Harold,拜托,别让John牺牲得没有价值!”

    她拉着Finch向相反的方向行进。刚走出不到十米的距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和一阵惨叫。两人下意识地回头望去,只看见眼前浓烟一片,遮挡住了所有视线。

    “快走!”Reese在这时冲破烟雾向他们的方向弯腰跑过来,一边跑朝他们低吼道,“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一个多小时后,三个人回到了地铁站。Reese在第一时间里外做了一遍详细的巡检,然后宣布他们至少暂时地安全了。

    Root这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我不知道你还留有这一手,John。”她一边包扎自己手臂上的伤口,一边戏谑地说道,脸上浮起有一段时间没能出现的惯有调笑,“刚刚我几乎被你英雄的牺牲精神感动了。”

    Reese明显地愣了一下:“我以为那是你安排的后援?”

    轮到Root怔住:“不是我。”

    Reese皱起眉头:“那么是谁给Samaritan特工制造了如此的混乱?”

    “当时发生了什么?”Root询问,“当我们回头时,已经只能看见一片烟雾。”

    “有人在背后袭击了Samaritan特工。”Reese简单地解释当时的情形。

    就在他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的时候,一枚火箭弹从Samaritan特工的侧后方正正落在他们的行动车辆上,引爆油箱制造出巨大的爆炸,一下子掀翻了大部分敌人;三颗烟雾弹随即连续在Reese和敌人之间的区域炸开,形成完美的视觉屏障。

    而这并不是全部。根据Reese的专业判断,就在他抓住机会转身撤退的时候,耳边传来的一阵阵尖锐呼啸是高爆破性HE子弹的连续破空声,落点则位于烟幕之后Samaritan特工的所在地,而一声声随之而来的惨叫则证实了Reese的推测,有人在为他们清除剩余的追兵。

    “谁会为我们这么做?”Reese沉吟地说道。他刚刚与Fusco通过电话,已经确认不是他。而且说实话,无意冒犯纽约警探,但Fusco并不具备袭击者所展现出的强大实力。

    “以及更重要的,谁有能力这样做?”Root的声音止不住有些颤抖,“John,正如你所说,那个扭转局面的袭击者在不到一分钟时间里依次动用了单兵火箭筒、榴弹发射器和重型狙击枪。专业,高效,凶猛。这些让你想起谁了吗?”

    Reese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犹豫地说道:“你是说......?”

    “是Shaw,一定是Shaw!”Root不容置疑地脱口而出,难以抑制自己的激动,“是她救了我们,再一次!”

    她迅速地给自己的包扎绷带打了个结,然后站起身,急步走向地铁车厢里存放武器的立柜。

    “Root,这只是你的推测。”Reese毫不费力地识别出她的意图,在她身后低沉地说道。

    “给我任何一个其他的名字。”Root头也不回地说道,手上快速地挑拣着武器,“任何其他人,愿意这样做,有能力这样做,以典型Shaw的风格这样做?!”

    “如果真的是Shaw,你更不应该冲动,Root。”Reese站在车厢入口,冷静地说道,“你还在流血,而她已经证明自己拥有足以自保的实力,并且她知道能在哪里找到我们。”

    “还记得上一次她只身帮我们挡住追兵时发生了什么吗?我绝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Root霍地转身,拎着装备袋走到Reese身前,冷冷地说道,“我没有要求你跟我一起去找她,John,我全部所要求的只是你别挡路。”

    Reese镇静地看着她,站在那里纹丝不动。

    “还记得上一次你冲动地去找Shaw时发生了什么吗,Root?”他盯着她的眼睛,坚定地说道,“我也绝不会允许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

    Root一下子怔住,在他逼人的灼视下无言以对,手中的装备袋在几秒钟后颓然落地。

    一直无言地旁观的Finch在此时终于走上前,拍拍Reese的肩示意他让开入口,自己走到Root面前,看着她的眼睛,温柔地说道:“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是复活The Machine,Root,我真的很需要你的帮助。”

    Root抿紧嘴唇,用力闭了闭眼,然后朝Finch露出一个悲伤的笑容:“任何你所需要的事,Harold。”

    Finch回以一个安抚的微笑,然后与Reese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个人都轻轻松了口气。

    Root嘴角牵扯起一个嘲讽的弧度,视线有些空洞地越过他们的肩膀投到远处。

    将她的模样收在眼底,两个男人心中有些歉疚,看着她试图说一句抱歉或安抚的话,却发现她原本失焦的眼神突然有了焦距,而脸上的木然表情也在瞬间变得生动起来。

    Reese下意识地迅速将Finch护在自己身后,同时拔枪转身,手中枪口对准了Root目光所及的方向。

    那边没有灯光照明的阴影区域里有一道隐隐绰绰的身影。

    “Shaw,是你吗?”Root用力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两个男人,走上前几步,用控制不住颤抖的声音问道。

    “看起来我并不受欢迎。”Shaw嘴角牵起一个讽刺的弧度,在阴影里转身离去,“别担心,我只是来跟Bear说句再见。顺便提一句,不用客气。”

    “Sameen!”Root不假思索地追向她离去的背影。

    

    刚刚追出被伪装成自动售货机的地铁站入口,Root就失去了前面那人的踪迹。

    “Shaw?”她张皇四顾着呼唤,却只能在阴暗的地下通道内听见自己带着泣音的回声。

    五比五平。Shaw将自己融进黑暗里默默计数,一边翻了个白眼。这是Root第五次在这个场景里叫她Shaw,另五次她喊的是Sameen。

    Root强迫自己定了定神。要从这里离开地铁站回到地面只有一条路,就是她眼前这条幽深过道尽头的窄梯,而她只晚出来了几秒钟,Shaw不可能来得及毫无声息地就此离开。

    “我知道你还在这里,Sameen。”她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我也知道你很生气。你救了我们,一次又一次,而我们却一再辜负你。你有全部的理由愤怒,而我没有任何辩解的借口。”

    Shaw略略有些意外,这句台词倒是她第一次听到。通常这个时候Root应该一再解释并请求她的原谅,她都已经对那些理由倒背如流。

    “但如果你要离开,必须通过我。”Root走向窄梯,拾级上了几步,然后席地坐到阶梯的正中,抱起双膝把自己变成通往地面不可规避的障碍,“揍我,射我,吻我,随便你怎么做,只要让我亲眼看到你还活着。我至少有这个权利。”

    Shaw再一次感到了意外,但经验让她非常沉得住气,继续完美地隐身于黑暗中,与Root比拼耐心。

    Root安静地等待了很久,却没有等到任何回应,以至于她开始怀疑自己判断错误,Shaw早就已经离开,又或者这一切根本只是自己的幻觉。

    她用力按了一下自己手臂上刚刚包扎完毕的伤口,看见白色的绷带表面渗出红色的印迹,而同时感到一阵钻心的疼痛,这才心安了些。这不是幻觉,她仍然可以相信自己的判断。

    “出来吧,Shaw,你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Root抬起头凝望着昏暗的狭长通道,轻轻地说道,“别逼我。”

    她耐心地等了一分钟,或者更久,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好吧,是你逼我这样做的。”Root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用没受伤的右手从腰后拔出手枪,没有浪费一秒钟时间,在打开手枪保险的同时用枪口指向了自己头部的太阳穴。

    “砰!”

    “砰!”

    两道枪声同时响起。一颗子弹击中了Root的右肩,另一颗子弹从她手中掉落的手枪中射出,击中她身旁的铁质栏杆,溅出一道火光。

    Root忍不住闷哼了一声,眉头因为疼痛而不自觉地皱起,嘴角却扬起一个灿烂的弧度。

    “我就知道你还在这里。”她心满意足地说道,有些艰难地站起身,一步步朝击中自己那颗子弹的来向走去,肩头的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滴落,在地面画起一道不整齐的虚线。

    Shaw说不清楚自己心中此刻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能发泄般地猛力推开掩蔽自己的物体,在一阵“哗啦”的声响中现身于Root的眼前。

    “你他妈的是个疯子!”Shaw恼火地低吼,手中下垂的枪口仍在冒着青烟。

    “Kiss kiss to you too。”Root愉快地回应。

    在她们能够做出任何进一步举动之前,一个低沉而严厉的警告声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放下枪,Shaw。”Reese举枪一步步从背后逼近Shaw。他在听到枪声后跟了出来,眼前的景象则让他毫不犹豫地将枪口对准了Shaw。

    而Shaw在同时转身,枪口稳稳对准了Reese,显然并不打算退让。

    “放下你们的枪,孩子们。”Root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朝对峙的两人说道,“这只是个小误会。”

    “她朝你开枪,Root。”Reese说道,目光仍警惕地紧盯着Shaw,没有放下枪口的意思,“我不认为这是个小误会。”

    Shaw嘴角牵起一道嘲讽的弧度,却沉默着没有辩解。

    “亲爱的,如果你肯早点现身,我们现在就不需要这么尴尬了。”Root对她叹了口气,然后转向Reese解释,“这只是另一个信任背摔游戏,John,还记得我们的初次见面吗?”

    Reese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示意看见跌落在阶梯上的那只手枪,以及地面上的血线,才意识到Root在指什么。

    制造一场货真价实针对自己的谋杀,只为了引出一个人。也只有Root会一再使用这种疯狂的手段。

    而Reese必须承认这的确是最迅速最有效的测试手段。

    “抱歉,我的错。”Reese终于收起枪,看向Shaw真诚地说道,“我知道连续两次用枪指向你不是最好的欢迎仪式,但是,Shaw,欢迎回来。”

    “谁说我要回来?”Shaw手中的枪口慢慢垂下,冷淡的语气里充满嘲讽,“如我所说,我只是来跟Bear说声再见。”

    “我们可以迟点再说这些吗?失血让我有点眩晕。”Root在这时开口,脚下踉跄了一下,成功地得到了Shaw下意识的伸手搀扶。

    “Root一直很嫌弃我处理伤口的技术,Shaw。”Reese看着她们微笑地说道,“再说,的确是你射伤的她,不是吗?至少你有责任善后。”

    “随便吧。”Shaw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架起Root朝入口的方向走去,决定装作没看到身边人嘴角那抹得意的微笑。

    

    地铁站的车厢里,Root安静地扮演着一个最配合的伤员,而Shaw沉默地扮演着一个医术高明却毫无同情心的医生,她的动作极其仔细,一丝不苟地保证伤口得到最好的处理,然而同时,在未使用麻醉剂的情况下,也将伤者疼痛的程度和持续时间刻意放大拉长了数倍。

    她们彼此都知道这是Shaw对Root的惩罚,但看起来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

    Shaw一直将自己的视线专注于Root肩头的伤口,但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后者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黏在自己身上,她甚至怀疑Root在整个过程中都没有眨过眼。

    显然,Root的注意力完全不在肩上的伤口及其导致的疼痛上,这让Shaw觉得自己的报复行为显得无谓而可笑。

    她恼火地瞥了一眼车厢外,Finch和Reese远远站在另一边低声交谈,目光不时投向她们的所在。

    即便作为一个第二轴人格障碍患者,Shaw也可以感受到他们目光中的含义绝不仅止于对她活着归来的欣喜。Finch在欢迎她回归时的表情之复杂足以去竞争奥斯卡,而Reese从头就没有掩饰他对她的警惕。

    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开口问她是怎么逃出Samaritan控制的,可显然,这个巨大的疑问萦绕在每个人心头。

    Shaw的嘴角牵起一丝讥讽的弧度,她对这个局面有着充足的预判和丰富的经验。如果她继续留在这里,他们对的她歉疚和怀疑会成为一个无法消散的沉重阴影,最终压垮他们每一个人。

    她的确承诺过Bear自己会回到这里,但是她不再属于这里。而讽刺的是,当她说自己只是回来跟Bear说声再见时,他们却都认为她只是在赌气。

    Shaw手上的动作变得越发的仔细,甚至开始变得温柔,尽管Root完全没有注意到。

    然而无论她怎么放慢动作,对伤口的处理也终于到了尾声。

    “所以,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Shaw目光专注地盯着Root肩上的伤口,为她做最后的包扎处理,一边面无表情地打破了沉默。

    “事实上,有很多,而我相信你也有很多问题问我。”Root怔了下才回过神,微笑着说道,“但那些可以等等。”

    她凝视着Shaw的双眼,抬起还能动的左手轻轻抚摸上Shaw的脸颊:“我仍然在试图说服自己这不是幻觉。而不管是不是,现在我只想将这一刻持续久一点。”

    再一次的,Shaw感到了意外。Root抢了一句她的台词,尽管她绝不会说出口。

    她完成了包扎的最后一步,终于将目光从Root肩部的伤口上移,与后者视线相接。

    “去他妈的。”两人对视了几秒钟,Shaw低声诅咒了一句,然后捧起Root的脸庞,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在片刻因为震惊而导致的僵硬之后,Root立即予以了她最热烈的回应。

    车厢外一直远远关注着这边情形的两个男人对看见这一幕并没有感到太多意外,但这无助于缓解他们的尴尬,毕竟此刻没有生死一线的危机可供转移注意力。

    Finch不自然地转过身背向车厢,引来Reese第一时间效仿。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为他们应该咳嗽一声还是应该安静地离开无声地征求彼此意见,然后达成了一个先等等的短暂共识。尽管他们各自有化名身份的住址可去,但在先前所发生的一切之后,他们需要尽快讨论和决定很多事情,而Root是所有议题中不可缺少的一员,无论是关于The Machine还是关于Shaw。

    唯一的问题是,他们并不确定Root此刻是否仍旧具备理性思考的能力。

    Shaw很快就无法满足于仅限于唇齿间的纠缠,一只手贴着她背后一路下滑,探入了她的衬衣下摆,再一路上行,来到她胸前的敏感区域。

    久违的奇妙感觉令Root难以抑制地从喉管中发出一声泣诉般的低吟,前半段被Shaw吞进口中,后半段则被她自己咽了回去,同时用尽全力稍稍推开了Shaw。

    “怎么了?”Shaw和她额头相抵,不解而难耐地哑声询问。

    “男孩们还在外面。”Root脸色潮红地低声说道。

    “去他妈的男孩们。”Shaw低头啃咬起她的脖颈,“他们只是幻觉。”

    Root在她富有技巧又凶猛直接的攻击下失去了反驳的能力,并再次难耐地低吟出声,尽管她很快就咬住嘴唇控制住了自己,但在空旷而安静的地铁站里,传出的那一点声音已经足以给两位男士清晰的提示。

    “我想起来今晚还有很多学生的作业需要批改。”Finch用最快的语速低声说道,“我得回去了,Mr.Reese。”

    “而我还有很多份报告要赶在明天一早交到警局。”Reese毫不犹豫地跟他并肩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然而就在他们成功地安静离开之前,Shaw的身影突然从他们身侧迅速掠过,不理他们的惊讶呼唤,很快冲了出去消失在两人的视线中。而这一次,Root并没有追在后面。

    两位男士诧异而担忧地对视了一眼,回头望向车厢的Root,却见她有些衣衫不整,又赶紧扭头转回身背对车厢。两人默契地停在原地,显然不再打算离开。

    过了大约几分钟,他们才听到Root的声音:“你们可以转回头了。”

    两人转回头,看见恢复了得体仪容的Root走出车厢,神情如常,嘴角挂着一贯的调笑弧度。

    “我可以问发生了什么吗?”Finch谨慎又有些尴尬地问道。

    “正如你们所看到的,我们打算亲热一下以庆祝她的归来,可她中途逃跑了。”Root牵扯了下嘴角,用自嘲的语气说道,“这有点尴尬,我知道。”

    “Root,告诉我们真相。”Reese审视地看着她,警告地说道,“我们应该为此担心吗?”

    “你们已经为此担心得足够多了,先生们。”Root嘲讽地说道,“而我猜那正是逼她决定离开的理由。”

    这句话令两个男人无言以对,双双在她犀利的质问目光下转移了视线。

    Root转身回到车厢,在他们从外面看不到的角度慢慢坐下,将脸庞埋藏进双手的掌心中。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有人轻抚她左肩,才缓缓从掌心中抬起头,看见Finch的脸庞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们不会忘记Sameen为我们所做的一切,Samantha。”Finch温柔而严肃地说道,“我向你保证,我们不会放弃她,不管发生了什么。”

    Root努力扯了下嘴角,却并没能展现她最擅长的微笑。

    “Samaritan对她做了非常糟糕的事情,Harold。”她的声音低沉、颤抖而沙哑,“非常,非常糟糕的事情。”

    

    Finch和Reese都是绅士,这让他们无法进一步询问Root究竟是怎么回事。毕竟她刚刚经历了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和自己最爱的人久别重逢,亲吻,亲热,甚至准备做爱,可接着却把对方吓跑了。

    Root在心中感激他们的体贴,因为她真的无法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解释。她有些猜测,但这些猜测对于提升男人们对Shaw回归的欣喜毫无益处。

    Shaw无疑经受了很多折磨,每个人都可以用眼睛看得到她面色憔悴,眼窝深陷,瘦得突出了颧骨。而除此之外,Root所知道的并不比两位男士多多少,她甚至没有来得及去动手发现Shaw的身上究竟多了多少道遮蔽在衣物之下的伤痕。

    唯一她看得到又不在记忆中的伤痕位于Shaw的左耳后侧,细长的一道,并不明显,又有发丝遮掩,没有跟她一样近距离接触Shaw特权的两位男士根本不知道它的存在。在Root心中所有那些可以等等的问题里,这道疤痕的来历甚至比Shaw究竟如何逃离Samaritan优先顺序还要靠前,鉴于她自己的耳朵里就常驻了一位上帝。

    然而Root可以发誓,自己刚刚绝没有给Shaw的这道疤痕投以任何额外的注意力,她确保了这一点,就像她可以确保Finch和Reese不会发现这是她此刻心中最大的忧虑一样。

    但再大的忧虑也仅仅只是忧虑,没有得到证实之前并不足以真正令她感到恐慌。真正令她感到恐慌的是Shaw的逃跑这个既成事实。

    Shaw会撤退,但从不会逃跑。Samaritan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从不逃跑的Shaw学会了落荒而逃,又究竟是什么刺激了她?

    Root逼迫自己回忆刚刚发生的一切,任何细节,希望找到一丝征兆。

    

    直到发现自己躺在床上,Shaw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做了什么,而此刻又身处何地。

    这里是Root的一个后备安全屋,在Samaritan上线之后,Root几乎每周都要变换身份,也就意味着每周都要更换住所,只有这一个地方是她长期有效的落脚点。然而为了安全和隐秘,Root极少动用这个安全屋,TM小队中除了她本人就只有Shaw知道它的存在。

    在陷入Samaritan手中之前,Shaw来过这里两次,而Root来过的次数并不比她更多。一次是Root为掩护号码受了重伤后被迫藏匿在此,她被TM呼叫来帮忙照料;另一次则是她主动找Root帮忙,处理号码所留下的致命病毒。

    在陷入Samaritan手中之后,特别是开始受到电击加注射套餐的款待之后,Shaw就把这里变成了自己的安全屋,但从没有来过,直到她终于等到反击的时机,需要一个安全的空间做充分准备时。

    一切顺利,除了她在亲吻到那道藏着TM的耳后疤痕后就像只惊惶的兔子一样逃离了Root身边。

    Shaw把Root的人工耳蜗从自己的筹码中划去,尽管这比之前所有的方案效果都要好很多,或者更确切地说,这是迄今为止唯一有效的方案。

    但这是不可接受的。她会撤退,但从不逃跑,尤其不会在Root面前逃跑。 

    所以现在她失去了最后一个筹码。

    好极了。

    Shaw翻了个白眼,意识到自己差不多已经把Hersh的忠告违背了个遍,而惩罚就是当她终于等到A计划里最好的反击时机时,却发现自己只剩下启用B计划的余地。

    足够公平。

    Shaw深深地吐了口气,从床上坐起身。是时候该离开这里了。

    门口突然在这时传来钥匙打开门锁的悉悉索索声,让Shaw绷紧了神经,条件反射地举枪对准门口,同时无声无息地迅速下床隐藏到门背后。

    Root闪身进屋后反手关上门,突然感到背后一股极大的推力,将她死死压制在门上,一只枪管在同时牢牢顶在她的脑后,随即传来一个低沉严厉的警告声:“别动!”

    是Shaw的声音。

    分辨出这一点,无数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在瞬间顶到Root的喉头,令她几乎因为哽咽而窒息。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Shaw在她背后,看不见她此刻的表情,而她身体无法自控的颤抖也因为所处的狼狈境地有着非常合理的解释。

   “别紧张,亲爱的,是我。”Root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愉悦,“顺便提一句,我只是你的幻觉。”

    Shaw松了一口气,解除了对她的压制,但随即变得恼火起来:“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Root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将额头抵在门上,做出需要时间喘息的样子拖延着没有立刻转身。再一次的,她赌对了,可这不能让她感到一丝一毫的开心。她用力闭了闭眼,强迫自己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表情。

    “但我已经出现了。”Root终于转过身,面向Shaw微笑着说道,“承认吧,你需要我。”

   

   Shaw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转身离开门口,向房间角落的简易冰柜走去。

   Root站在原地看着她背影,抿了抿刚才被自己咬破的嘴唇。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提醒着她这的确是真实发生的事情,Shaw默认了自己需要她,而没有回以“我需要你就像需要肚子里的蛔虫”或者诸如此类的防御性嘲讽。

   她简直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除了Shaw并不认为她此刻真实地存在。

   “计划取消了。”Shaw弯腰从冰柜中取出一瓶啤酒,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出现也不能改变任何事。”

   Root花了一秒钟思索该怎么办,其中有大半秒钟用在跟自己辩论,究竟她该立刻想办法让Shaw认识到这一切都是现实,还是自己扮演Shaw幻觉中的自己,先想办法搞清楚Shaw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最终她选择了后者,Shaw左耳后的那道疤痕在这其中成为决定性的因素。

   她完全不知道Shaw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在Shaw的眼中自己应该对所谓计划了解多少,但她有自己的办法。

   “那正是为什么我没打算谈论你的计划。”Root耸耸肩说道,“我们有另一件事需要讨论。”

   “什么事?”Shaw一边举起啤酒瓶一边随口说道。

   “我身上的疤痕......”Root垂下眼帘,伸手轻轻理了下发丝,指尖在右耳后侧恰到好处地顿了顿,然后用隐忍而伤心的语气说道,“它们令你感到恶心吗?”

   “什么?”Shaw放下手中的酒瓶,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Shaw必须承认,每次自己看到、摸到或是想到Root身上的疤痕,特别是与自己有关的那几道时,都会引发她一些反应,心理上和生理上的反应都有,错综而交杂,令她并不能完全准确地予以描述,但她非常确信恶心绝不是其中之一。

   “不,当然不。”Shaw肯定地说道,“是什么让你产生这样荒谬的想法?”

   “你离开了,Sameen,在你不小心吻上我耳后这道疤痕之后。”Root委屈地看着她,“你知道这有多羞辱人吗?我知道它的确有些难看,可你当时的表情就像吻上了一只真正的蜈蚣!”

   “现在你真的把这说得有点恶心了。”Shaw翻了个白眼。

   “我是认真的,Sameen。”Root做出生气的样子,“你不能把一个女孩撩拨到一半,然后扔下她一个人。这很不人道。”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后面这句话。那次她受了挺严重的枪伤,被迫躲进了这间安全屋,TM贴心地通知了Shaw赶过来照料。在处理好伤口之后,不确定是谁先做出的行动,总之她们很快滚到了床上。当Shaw因为顾虑她的伤势而中途叫停时,她就这么说过,并且最终成功地让Shaw屈服了。说真的,Shaw温柔起来简直可以把人融化,而她有把握自己是TM小队中,甚至也许是所有认识Shaw的人当中,唯一能看到她这一面的人。

   Root刻意选择了自己曾经在这间安全屋里说过的这句话,嘴角在同时因为回忆而难以抑制地勾起了些许,这让她不够诚恳的生气模样看在另一人眼里变成了货真价实的挑逗。

   Shaw大大地翻了个白眼,心中却真正地松了口气。这的确是Root会说的话,而Samaritan不可能知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她已经亲手杀了十二个Root,实在不想于此时此地凑齐最后的晚餐。

   毕竟这个安全屋是她唯一可以放任思绪的地方,而她刚刚决定这将是自己的最后一个夜晚。

   反正真正的Root永远不会知道。Shaw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口气将剩余的啤酒全部倒进嘴里。

   “我很抱歉,OK?”她扔下瓶子朝Root走去,“我从没有打算那么做,只是突然想起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什么事那么重要?”Root凝视着她渐渐靠近的身影。

   “你得到这道疤痕的原因。”Shaw走到她面前,伸手抚上她右耳后侧,用指尖轻轻摩挲那道疤痕,“你以它为代价救了我的命。”

   “然后我的耳朵里就住进了上帝。”Root微笑着说道,“我还从没有为此对你说声谢谢。”

   “那是个明智的决定,鉴于我认真地考虑过出卖你和你耳朵里的上帝。”Shaw自嘲地说道,“说真的,这是个不错的方案,事实上是唯一可行的方案,我刚刚测试过了,我能逃出去,你们都还活着,除了Samaritan打算切开你的脑子寻找The Machine,而后者干脆替他省去这个了麻烦。”

   Root用全部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没有露出异常的表情。

   她记起在自己和Finch为了寻找Shaw而落入陷阱被抓住时,Martine那句得意的话,而Greer则高傲地表示他们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人工耳蜗,你的小女朋友把一切都告诉我们了。”

   Root垂在身侧的十指指尖深深地掐入了掌心。现在她终于明白Shaw的计划究竟是什么,而Greer他们也的确没有说谎。

   “可是你说计划取消了?”她用如常的语气说道,只在尾音里泄露出一丝颤音。

   “我已经欠了你一道疤痕。”Shaw耸耸肩,“不想再欠另一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发现Root的表情变得奇怪的复杂,而凝视着自己的双眼里则一点点开始出现可疑的盈光。

   “好吧,你表现得有点奇怪。”Shaw不太确定地说道,“有什么不对吗?”

   “一切都好,亲爱的,我只是很感动。”Root努力露出一个微笑,然后借助身高的优势捧起Shaw的脸庞,低下头狠狠吻上了她的嘴唇,好让她无暇去追问自己奇怪表现的缘由。

   她该如何解释,几分钟前自己还在为Shaw沉浸于幻觉心如刀割,而现在,她却为此感到无比的庆幸。

   Shaw有些意外于这个吻的热烈和粗暴,这可不像Root,而更多是她自己的风格。不过她很快找到了合理的解释,毕竟这是她的最后一个夜晚,到底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平静。

   Shaw在心中鄙视了一下自己,顺便任性地将责任推给锲而不舍企图搅乱自己脑子的Samaritan,然后全身心地投入了唇齿间的纠缠。Root说得没错,她不能把一个女孩撩拨到一半,然后扔下她一个人。这很不人道。

   

   尽管是Root先发起的这个亲吻,可事实上她并不是很在状态,这么做仅仅是为了转移Shaw的注意力。

   她的身上有两处新鲜的枪伤,一处在左臂,一处在右肩。虽然由于幸运和Shaw的精准枪法,两颗子弹都没有卡进骨头,对于这方面经验丰富的她来说也只比擦伤更严重一点,但依然无法忽视。

   而这只是诸多令她无法集中精力的因素中影响最小的一个。Root甚至有些感谢这两处枪伤,它们所带来的身体上的疼痛帮助她不至于完全沉浸于无法言喻的心痛,从而恢复至少一部分冷静与理智,这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她的脑子里有太多的事情需要处理。在过去的几分钟里,她得到了一些信息,验证了一些猜测,推断出了一些事实。

   Root亲身体验过“真相”的威力,知道它所制造出的幻觉有多么令人无法抗拒,一切与现实无异,却又如此地贴合人们心底最隐秘的希望,让人不愿醒来。

   她所体验的仅仅只是一支药剂,而Shaw得到的款待绝对要比这慷慨许多许多。

   Samaritan把Shaw困在了幻觉里。而Shaw不知如何成功保持了一丝清醒,从没有忘记提醒自己一切都是幻觉,也从没有放弃自救的努力。

   她有一个不错的自救计划:供出Root人工耳蜗的关键秘密,赢得Samaritan的真正信任,然后抓住机会逃出来。

   Root没有错过Shaw刚才无意中吐露的一句话,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案”,换句话说,她已经排除了所有其他方案的成功可能,而这是她最后的希望。

   但在模拟了实施结果之后,Shaw最终决定放弃这个计划。她有把握及时解救陷入绝境的TM小队,却不能阻止The Machine奄奄一息地蜷缩进一个手提箱。

   而Shaw被Root耳后那道伤疤引发的强烈反应告诉后者,这个结果中真正无法让Shaw接受的部分不是被TM小队怀疑和排斥,也不是The Machine的崩溃本身,而是崩溃的恰好是Root的上帝。

   所以Shaw毫不犹豫地取消了计划。

   唯一的问题是,Shaw以为只是自己幻觉中的模拟,事实上已经真真正正地发生在现实中。

   Root记起小时候看过的一则寓言。一只小象从出生起就被铁链拴在柱子上,无论它如何努力也挣脱不开。直到有一天它长大到拥有铁链拴不住它的力量时,它已经坚信自己逃不出这个束缚,不再试图挣脱。

   Shaw究竟经历了多少次挣脱束缚的失败,才会至今仍然坚信自己处在幻觉中?

   Root并没有足够的空间去思考这个问题,Shaw很快掌握了主动权,炙热的亲吻灼烤得她头脑发昏。

   上一次Shaw这样毫无技巧地粗暴亲吻她还是在证交所地下室的那个电梯间里。

   Root曾经无数次在闭上眼睛后重温那个没有任何愉悦感的亲吻,记忆清晰如昨,即便是那一回明知自己即将赴死的Shaw也没有如此刻这般不顾一切,像是确信不可能再有下一次机会。

   Shaw在撕扯她上衣的时候无意间碰到了她左臂的伤口,骤然加剧的疼痛令她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提醒Shaw稍稍放开了她。

   “抱歉,”Shaw抑制着自己粗重的喘息,一边检视她伤口一边说道,“我忘了你还有伤。”

   “没有必要抱歉,亲爱的。”Root微笑着说道,完全收起了痛苦的表情,看起来非常轻松,像是左臂上渗出的并不是自己的鲜血,“你知道这只是幻觉。”

   “可这该死的幻觉太他妈真实了。”Shaw恼火地低声诅咒,转身去拿医药箱,“谁给你左臂伤口做的包扎?太业余了,需要重新处理。”

   “你知道,你完全可以忽略它,Sameen。”Root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我知道。”Shaw讽刺地回应,不确定嘲讽的究竟是对方还是自己,“我只是不想你因为流血而再次死在我的床上,在你所有的死法中这是最糟糕的一种,何况这毕竟是我最后一晚。”

   这句话里的信息量让Root像被从头浇了一桶冰水。

   她突然意识到为什么Shaw刚才的亲吻为什么比证交所那次还要不顾一切。上一次她的任务是救人,死亡不过是完成任务过程中必须付出的代价,而亲吻是排除阻碍的手段。

   这一次,死亡本身就是Shaw的任务,而亲吻是一个死刑囚徒临刑前最后的晚餐。

   而Root不确定究竟想不想知道在Shaw的幻觉中自己已经死了多少次,又对Shaw的这个决定产生了多大影响。

   “终于决定放弃了吗?”Root用全部的意志力克制住自己的复杂情绪,用调笑的语气说道,“这可有点让人失望,我从不知道你会甘心认输。”

   “激将法对我没用。”Shaw翻了个白眼,拿着医药箱走回到Root面前,一边动手拆起她左臂的绷带一边说道。

   “那么解释一下为什么你打算自杀?”Root注视着她。

   “谁说我打算自杀?”Shaw诧异地将视线从伤口处上移,和Root对视了一会儿,然后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好吧,我的确打算杀了自己,但这不是自杀。”

   “听说过那句话吗?”Root冷笑着说道,“如果你看起来像鸭子,走起来像鸭子,叫起来像鸭子,那么你就是鸭子。”

   “但我不是鸭子,我只是......”Shaw翻了个白眼想解释,但在说出口前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被套话。她脸色一变,一把掐住Root的脖子将她逼到墙角。

   “你不是她。”她从紧咬的牙关中吐出愤怒而讽刺的字句,“第十三次,呃?我本来指望在有了前面的经验之后你可以做得更好。”

   Root脸色因为窒息而憋得通红,头脑却在此刻变得无比清醒,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刚刚犯了个巨大的错误,而这让Shaw把她当成了冒牌货。幻觉中的Shaw不需要向存在于自己意识深海中的Root解释任何事,她应该全部都明白。

   Root很难描述自己此刻的心情。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绝不希望自己因为被当成冒牌货而冤枉地死在Shaw的手中。这简直太荒谬了。

   “你已经输了,Shaw。”她努力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困难地说道,“你打算杀了自己。”

   “你永远不会从我这里得到想要的东西。”Shaw坚定地说道,“如果只有死亡可以达到这个目的,我不介意做一回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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